走在大街小巷，冷不丁就看到脚下的“高价收药”小卡片，你是否会心动？记者调查发现，在严厉打击下，“高价收药”产业链有所收敛，交易更为小心、警惕。为了躲避打击，收药者往往选择与卖药者线下约定，当面验货，现金交易。专业人士提醒，个人参与买卖药品风险极高，且涉嫌违法犯罪。
高价收药小广告
现场
300米路遍地“高价”
街头的“高价收药”小广告
下午时分，牛街地铁站附近区域人声鼎沸。一场急促的小雨，将街面浇透。东西向的广安门内大街辅路边，患者和家属正进出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南门。一位老太太走着走着，突然弯腰看向脚下地面，“我眼睛看不太清，想看看怎么回事儿。”
原来，阿姨弯腰查看的是一张白底黑字的小卡片。小卡片上，用两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写着“收药”，并在卡片下方留下了电话号码。记者在现场看到，类似小卡片不止一张。几乎每走出几步路，就能发现脚下有颜色不同的收药小卡片。为了吸引路人，有的小卡片上写着“收药”，有的写着“高价收药”，还有的印上了“特高价收药”的字样。而在小卡片上，大多都列出了一些药品的具体名称，甚至包括冬虫夏草等。
记者从广安门内大街辅路边的广宁公园往东至牛街地铁站行走，发现在短短约300米距离内，地面上“躺”着的各类“高价收药”小卡片就超过了20张。这些小卡片大多成色较新，内容完整，少有破损。而由于当天下了小雨，这些被雨水“浇”过的小卡片，就如同用胶水粘在地面上，很难移动。“确实还挺多的，也挺影响市容环境。”见到此情景，有路人表示。
这些“高价收药”的小卡片从何而来？记者询问路边一位环卫工人，其远远就招手摇头回应，并不清楚。“我见到过，有几个骑电动车的，一边骑车一边从兜里扔出几张卡片来，扔了就走。”宣武医院南门一名门卫说，他见到的扔小卡片的人，“骑车的女士居多。”据其介绍，这些扔小卡片的人，一般上午、中午时分都可能前来，“没个准点儿，夏天、冬天有时候也来。”而对于这些扔小卡片的人，这名保安表示自己没有权利去处理，“我们保安没有什么执法权，要是真让我去制止、处理的话，准能抓着。”
调查
挑药挑日期价格乱
宣武医院门前路边散落的收药小广告
这些“高价收药”的小广告背后，主要需要什么药，价格又能“高”到哪里？记者调查发现，大多是与“老年病”相关的药物，处方药居多，且收药者对回收药品往往会挑药挑有效期。
“回收冬虫夏草，多吉美、特罗凯、易瑞沙、格列卫……”记者尝试联系一名“特高价收药”的人。“有啥药，发过来！”对方表示，自己主要回收的药品有几类，包括心脑血管药物、中成药以及治疗肿瘤的靶向药。一番简单交谈后，这名收药者要求提供药品图片才能较准确地询价。以主要治疗高血压、冠心病、心绞痛的拜新同（硝苯地平控释片）为例，一盒的回收价格是13元。“还有啥药，发点儿照片来。”记者发去一款治疗晚期肺部肿瘤的“泰瑞沙”图片，对方看到后提高音量回应“泰瑞沙泰瑞沙，效期好、品相好（不挤压，不写字画字）能卖不少钱，超两千元一盒。”而后，其要求将药品生产日期、有效期等细节图发过去，“我得帮你去询价。”
记者对比多个小卡片信息发现，所谓“高价收药”背后，所回收的药品大多为老年心脑血管、肿瘤等常见药品，尤其以处方药居多。收药者也介绍，所回收的药品，价格的高低主要参考因素是药品包装的成色好坏、以及有效期长短，“一般有效期越长越贵，但也不一定，还得分哪个批号的。”而后，收药者在一番打探询价后表示，“泰瑞沙”每盒回收价2100元，“主要你这日期不好，不然还能再涨点儿。但这玩意（医保）报销完就这价，你这不也有（医保）报销吗？”
牛街地铁站地铁口地面的收药小广告
调查发现，即使是同样品牌和有效期的药品，“高价”也会因人成为“乱价”。记者辗转联系上另一名收药者，在听闻有拜新同和泰瑞沙后，其表示拜新同“没多少钱，10块钱左右，肿瘤药还值点儿钱。”而后，对方给出的泰瑞沙价格是1000元一盒，“一盒也可以收”。其表示，药品包装封签必须要好，“破损了不行。”
上个月，本报曾报道北京挖出庞大收药黑市，首批查处百余人，发现多省区涉药群。其中，一名卖药大爷表示，他用自己的医保卡开出药攒到一定量后，收药者李某便上门取药，并以药品原价的40%至50%收购。两年来，靠着医保报销的差价，大爷每次都从中获取一笔价值为药品原价22%左右的利润。国家医保局前不久也指出，当前，非法倒卖医保骗保药品犯罪形成利益网和黑灰产业链，套刷药品、回收药品、物流寄药、转手卖药等环环相扣，职业“药贩子”、参保人员和医药机构等多个利益主体参与。
交易
当面给现金躲监管
北京某三级综合性医院医管处副处长介绍，从此前一些案例来看，所谓“高价收药”背后藏着买卖的利益链条。“有的卖药者有某些路径，或者本身是有疾病需长期到医院开药。他们通过医保报销拿到的药品，价格已经很低。收药者自己再稍微让点儿价收购后再转手卖出，这些相关者都是会赚钱的。”
调查发现，在“高价收药”的黑灰产业链上，打小广告的收药者，往往只是链条上的中间一环。与此前相比，多位收药者在沟通中显得更为谨慎，不会暗示或引导卖药者可走医保继续开药。而为了躲避监管，当面现金交易成了“行业”规定动作。
路边花丛中散落的收药小广告
暗访中，听闻记者手中的药物名称后，两位收药者均回复需要去问价。“咱都得问问人家。”一名收药者说。具体去问谁、怎么问，其没有接话回复。另一名收药者则表示，他需要去问“吃药的人。”以治疗肿瘤的药物泰瑞沙为例，当记者表示回收价格太低时，一名收药者回复称，“我们也想给你更高（价格），但是卖不动。”
之所以会说“卖不动”，是因为小卡片背后的收药者，更多只是链条中的一个“二道贩子”角色。“这些药，我们也不留着，价格高了我们卖不出去。”给泰瑞沙开出1000元价格的收药者说。而开价2100元的收药者，则说得更直白，“我不知道现在市场是啥价，这个价格也不是我定的……”他表示，现在“上面”有2200元、2300元一盒的价格收他手中的泰瑞沙，“我在底下就2100元拿货。”
一旦价格合适，如何交易呢？记者与两位收药者联系，他们一位自称在房山区，一位自称在丰台区，均表示如果卖药，需要提前与其约定地点，当面验货交易，且必须使用现金交易。“手机（转账）不成，只有现金。如果你不放心，可以跟你去银行存钱。”他嘱咐，要卖多少盒药品要说准确，“我好带够了钱。”
提醒
风险多且涉嫌违法
“在这个链条上，除了个别药品可能需要冰箱保存之外，一般药品的质量问题应该不大。”前述某三级综合性医院医管处副处长介绍，但从事倒卖药品的人，会承担极高的犯法犯罪的风险与代价。“且不说卖药者会不会有卖假药的可能，更重要的是，无论是买是卖，这一行为都是涉嫌违法的。”
这名副处长介绍，从医院通过医保资金开药而后转卖，是赤裸裸的“骗保”犯罪行为，也是多个相关部门严厉打击处理的对象。他提醒市民，千万不要轻信和参与所谓的“高价收药”。并且建议，可以利用大数据、智能技术等，从技术层面优化升级或者联合第三方进行动态追踪，实现对一些用药较多的人的重点摸排与监控。包括个体的实际身体状态的科学动态评估、医保账户资金的使用动向、开药时间和行为的频繁程度，以及具体使用药物的平衡等。
（原标题：《一盒“泰瑞沙”回收价2100元？高价收药藏进“深水区”》）
